非常之道
藝術領地 請勿踐踏
六
年前﹐當雅虎(Yahoo)將總部遷往加州桑尼韋爾的時候﹐他們跟市政府達成協議﹐將斥資50萬美元購買藝術品並安置在公眾能看到的區域。六年過去了﹐雅虎說﹐現在﹐這些藝術品讓他們不堪其擾。
當年﹐雅虎在門前草坪上佈置了紐約藝術家莎朗•勞登(Sharon Louden)的作品：在大片濕地草被中間﹐點綴著一簇簇人工製作的外形很像蘆葦的金屬線。但在那之後﹐隨著草被的生長﹐問題也隨之而來。去年﹐面對瘋長的草被﹐雅虎不得不派出了一支鏟草隊。
在鏟草過程中﹐那些人工“蘆葦”也被剪斷、折彎甚至捆扎起來。勞登大為震驚﹐她通過律師致信雅虎﹐隨即收到了雅虎的律師函。勞登說：他們把我的作品變成了一處糟糕的微型高爾夫球場。
雙方隨即展開了談判﹐主題是誰有權控制雅虎門前的綠地。隨著談判的進行﹐雅虎發現﹐有兩部法律都站在藝術家一邊﹐自己兩面受敵。其中一部法律要求企業有義務設置公共藝術品﹐另一部則禁止企業損害或胡亂擺弄這些藝術品。
像 桑尼韋爾一樣﹐全美國有很多城市參加了“百分比藝術運動”(Percent for Art)﹐他們鼓勵或要求區內企業拿出建設預算的1%購置藝術品﹐並將它們安置在顯著位置﹐以此獲得稅收優惠或得到公共土地的使用權。通常﹐計劃購置的藝 術品要獲得市政委員會的同意﹐企業則負責藝術品的日常維護。
桑 尼韋爾1990年通過了Art in Private Development條例。該市藝術和娛樂管理部門負責人南希•波加德•斯圖亞特(Nancy Bolgard Steward)說﹐條例要求新開發的項目在公共區域佈置藝術品﹐但這一規定引起了企業和房地產開發商的爭議。不過斯圖 亞特回憶說﹐雅虎對設置藝術品很感興趣。該公司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藝術委員會﹐討論了多個方案﹐最後選出三件入圍作品﹐其中一件是圍繞場地的一組銅質大門 （暗合雅虎公司作為互聯網門戶網站的身份）﹐一件是沐浴在噴泉中的一座旋轉的金屬雕塑。此外﹐委員會還考慮了以後極簡主義風格為特徵的藝術家勞登的作品﹐ 她的一些作品曾被保險商Progressive Corp.及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收藏。
勞登建議﹐營造一片模仿雅虎辦 公園區附近天然濕地的景觀﹐不過要進行高科技化的變形。她提出﹐在地面植入2,500根白色金屬線﹐分成一簇簇隱如草皮﹐金屬線頂端綴以反光塊。白天﹐金 屬線會融入週邊的草叢中﹐入夜﹐反光材料會將附近馬蒂爾德大道上來往車輛的燈光投射到草地上﹐她的那些濕地“蘆葦”將發散出熠熠星光。
當時被雅虎請來擔任該項目顧問的瑪麗•瑞切爾(Mary Ritchey)說﹐這個創意很受委員會的青睞。“他們不想要那些浮華的表面光鮮的東西。勞登的作品意境很美﹐它是那麼微妙。”
為 營造濕地的效果﹐勞登堅持要求雅虎種上大片草皮﹐這些草要不用割﹐而且不能比她安裝的22簇頂部有反光裝置的金屬線高出5英寸以上。勞登翻遍了《觀賞草類 百科全書》(Color Encyclopedia of Ornamental Grasses)﹐挑選出三種她喜歡的：Sesleria heufleriana, 外形像竹子、植株不高的Pleioblastus auricomus以及Carex plantaginea。勞登說﹐由於不熟悉加州的植物特點﹐最後她將挑選草皮的工作留給了雅虎負責景觀的部門。雅虎聘請來負責景觀設計 的丹尼斯•塔內古奇(Dennis Taniguchi)選擇了tumulicola（又名伯克利莎草(Berkeley Sedge)）﹐他說﹐這種草外形纖細﹐會一簇簇的形成拱形﹐它適應惡劣氣候的能力比較強。塔內古奇說﹐他當時告訴雅虎公司和勞登女士﹐這種草能達到他們 希望的造型效果﹐但在環境條件適宜的情況下﹐它們有可能長到兩英尺高。勞登則說﹐當時沒人告訴她這個。
塔內古奇說﹐“當時很多決定都是很快作出的﹐大家沒有坐下來細細考慮草的問題。”
2001年6月﹐勞登的這件名為“Reflecting Tips, 2001”作品完成了佈置。雅虎付了她10萬美元的報酬。
隨後﹐伯克利莎草開始不停地長啊﹐長啊。
斯圖亞特說﹐去年秋天﹐市政府景觀管理部門的一位職員注意到雅虎園區里這片過於茂盛的草皮﹐隨後向上司作了匯報。十月﹐市政府通知雅虎﹐它負責維護的門前草坪需要打理了。
雅虎於是派了一班人用修剪機整理草坪﹐結果﹐有近一半的金屬線被折斷。沒斷的金屬線在之前的幾年里要麼彎倒在地上﹐要麼扭變了形。
雅虎隨即告知勞登金屬線損壞的情況。雙方後來同意等到來年春天著手修理。
但勞登說﹐今年3月26日﹐計劃出現了變故。雅虎負責設施管理的高級經理打電話給她說﹐特里•西莫爾（Terry Semel﹐雅虎當時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長）不喜歡這件作品﹐想換掉它。
西莫爾是洛杉磯縣藝術館董事﹐前不久還進入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董事會。他拒絕接受採訪。
勞 登的經紀人奧立佛•凱姆(Oliver Kamm)說﹐接到這個電話的第二天﹐他與那位經理在電話裡經過交談﹐商定勞登的作品將保留下來。他說﹐他們討論了讓勞登飛到加州看一下損壞的情況﹐雅虎 將支付給她6萬美元用於修復損壞的金屬線。但據凱姆說﹐設施經理說﹐雅虎本來打算鏟掉莎草﹐並已訂購4萬美元的草皮準備補栽上去。
凱姆說﹐兩天後﹐設施經理就在給勞登的郵件里暗示她不用訂機票了。
雅 虎還是鏟掉了那些莎草。4月24日﹐雅虎法律事務主管泰德•拉瓦希尼(Tad Ravazzini)通過郵件將他們自己所說的“改造後的景觀”的照片發給了勞登的經紀人及律師。照片上﹐原來種著莎草的地上密密麻麻地滿是割下的綠草﹐ 還有一片新的長年生花卉。“我相信這些照片將消除莎朗的疑慮”﹐拉瓦希尼在郵件中寫到。
勞登被激怒了。凱姆隨即給他的律師約翰•卡黑爾(John Cahill)打了電話。
律師提醒雅虎﹐市政府當初之所以同意勞登的方案﹐是因為方案中的草被與雅虎園區後面的濕地很接近。卡黑爾在4月30日給雅虎的郵件中說：現在﹐這件作品留下的模樣不倫不類﹐充其量像是個微型高爾夫球場或一家中等規模購物中心的停車場罷了。五月初﹐勞登飛往加利福尼亞。她說﹐當時她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驚呆了：剩下的金屬線像玉米秸稈一樣樹在光滑的草坪上。
5月14日﹐卡黑爾在信中譴責雅虎破壞了與勞登的協議﹐且違反了多項法律。他提到了1990年通過的鮮為人知的《視覺藝術家權益法案》(Visual Artists Rights Act)﹐該法案是為防止公共藝術作品在創作者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故意篡改。
在 該法案通過前﹐許多法庭曾判定藝術品所有權人有權修改或移動、拆除藝術家的公共藝術作品。這方面案例涉及的藝術家有亞歷山大•凱爾德(Alexander Calder)、蒂亞戈•瑞弗拉(Diego Rivera)和伊薩姆•諾古奇(Isamu Noguchi)等人。是曼哈頓聯邦廣場事件促成了事情的改變。當時﹐聯邦政府將該廣場豎立的理查德•希拉(Richard Serra)的一件120英尺長的雕塑作品用焊槍連夜拆除﹐因此招致輿論的批評。
雅虎表示﹐對草坪的新形像很滿意。拉瓦希尼在5月21日 給勞登律師的信中說﹐公司一直“很樂意利用合理的資源與勞登女士一起改善門前綠地的景觀”。但他說﹐來自藝術家方面的法律威脅束縛著公司。到夏天的時候﹐ 雙方的談判擱淺了。勞登說﹐她試圖說服雅虎創始人、6月份接替西莫爾任首席執行長的楊致遠(Jerry Yang)。她打電話到雅虎、在楊致遠的電話語音信箱里給他留了言。她說﹐她在留言里建議繞開律師﹐找到處理她作品的辦法。不過﹐她沒收到回復。
楊致遠拒絕接受採訪。雅虎則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公司願意保護它的藝術品並保持與藝術家們的關係。聲明說﹐“雅虎本身具備一種創新和創造的文化氛圍﹐我們樂意支持本地藝術家的創作﹐也珍惜在我們的所有權範圍內展示不同藝術作品的機會。”
與 此同時﹐在桑尼韋爾市的其他地方﹐正在出現越來越多的公共藝術品。家居用品零售商Lowe's在此地的一家新店根據該市的藝術發展條例的要求﹐用水泥和石 板構建了一幅巨大的壁畫﹐內容展示了工具的歷史。在建的Moffett Towers寫字樓項目已聘請藝術家克利夫•加籐(Cliff Garten)完成幾件藝術作品﹐其中包括200英尺長的名為The Great Ellipse的泥土路﹐加籐現在正在上面覆蓋一種叫Festuca rubra的草。項目方給加籐的報酬是200萬美元。加籐說：他們知道他們買到的是什麼──是雕塑。
Kelly Crow W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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