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台銘專訪】超越EMS框架的富士康，未來目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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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鴻海精密工業董事長郭台銘 （本文攝影：加藤康） |
“富士康與產品更新換代不夠明顯的美國蘋果公司一道，面臨增長停滯的苦惱”——在電子行業，很多人都持有這種看法。富士康2013年的合併銷售額只比上年增長1％，為3.9523兆台幣。這是自2001年以來，除了受雷曼危機影響的2009年外，增長率最低的一年。
但富士康依舊是出類拔萃的。其合併銷售額比超過台灣廣達電腦躍居行業第二的台灣和碩聯合科技要高出約4倍（表1）。富士康取得了對電子產業有所了解的技術和業務人員頗為關注的成績，完成了昇華與蛻變。
郭台銘在此次專訪中明確表示原夏普堺工廠的經營重整取得了成功，並透露將從加拿大黑莓公司獲得除商品策劃之外的全盤業務委託，推進 產品開發和銷售。他還表示，將提高公司內部BG（事業群）的獨立性，實施IPO（新股發行）。這也是郭台銘為今後自己退出經營所做的準備，自己卸任後，集 團企業將象“聯邦”那樣鬆散合作並取得發展。
富士康在本世紀的成長讓日本的垂直整合型電子廠商成為時代的落伍者。該公司的變化也將很可能會再次帶來巨大的影響。除了郭台銘外，富士康副 總裁戴正吳、網路通訊產品事業群（CNSBG）資深副總經理鄭弘孟也參加了採訪。負責此次採訪的是《日經電子》特約記者、台北科技市場研究的大槻智洋以及 《日經電子》總編今井拓司。
重建“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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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領軍世界的8家設計製造受託公司 偉創力數據為12月結算，捷普為8月結算。除富士康外，其他台灣企業的收益均為TMR台北科技的預測數值。2012年按匯率1日元＝0.37台幣＝0.013美元計算； 2013年按1日元＝0.30台幣＝0.010美元計算。 |
大槻：郭董2012年7月投資660億日元，獲得了Sakai Display Product公司（SDP）37.61％的股份。請問現在的經營情況怎麼樣？
郭台銘：昨天（2014年3月26日），我參加了SDP舉行的股東大會。給你看看2013財年（1～12月）的部分營業報告吧。從中可以明白夏普與富士康的合作非常順利。
｜營業報告書概要｜
SDP的銷售額為2109億日元，營業利潤為151億日元（營業利潤率為7.2％），稅後純利潤為60億日元，納稅29億日元。SDP從金 融機構借入的貸款餘額由2012年底的438億日元減至368億日元，減少了70億日元。2013年該公司為製造4K面板等進行了184億日元的設備投 資。工廠的年均開工率為85％。
郭台銘：2013年雖然日元貶值，但電視市場增長停滯，單價也不斷下滑，是經營環境非常嚴峻的一年。SDP還發生了產品品質問題。即便如此，SDP仍然獲得了151億日元的營業利潤。
這是SDP的員工相信付出一定有回報，從而努力降低成本的結果注1）。我跟SDP有三個約定。第一是不裁員。第二是充分利用現有員工。第三是盡可能把利潤分配給員工。因此，我給SDP的員工發了總額約4億日元的特別獎金。這約4億日元本來是我作為股東應得的紅利。如果SDP在2014年仍有純利潤，我會繼續把我自己的紅利分給員工。
注1）雖然郭台銘沒有提及，不過包括SDP在內的富士康一籃子承包從液晶面板到電視的設計和製造的業務模式也為盈利做出了貢獻。
大槻：自掏腰包給員工發特別獎金，這是在台灣也沒有過的特殊待遇吧。
郭台銘：台灣一般都是公司投資。上市企業要想把紅利收入分配給投資企業員工，可不容易。
戴正吳：但董事長做過類似的事情。他把股份等個人資產委託給金融機構管理，多次將所得收入分配給了有前途的員工。董事長在液晶面板業務方面是全世界最敢冒險投資的人。已經向SDP、群創、深超光電（CTC）等累計投入了4000億日元。
大槻：SDP的IPO計劃沒有變化吧？
郭台銘：是的。我們與夏普制定的目標是，如果2014年和2015年也都盈利，也就是3年連續盈利的話，2016年將實施IPO。
SDP或將進駐中國和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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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台銘：現有產能為8萬枚/月。通過使平均開工率保持在85％，實現了前面所提到的利潤。今後將在現有廠房的閒置空間安裝設備。
戴正吳：SDP現在正考慮在日本以外的地區建設工廠。中國政府為培育液晶面板產業，計劃將大型液晶面板的進口關稅由5％提高到8％。將來 還可能會進一步提高。再者，運輸成本也非常高。雖然我們在製造工藝的世代上領先於京東方（BOE）等競爭對手，不過SDP最好還是能在面板的大消費國美國 和中國建廠。
大槻：2013年5月成立的富士康日本技研由日本員工開發顯示器和化學材料，富士康日本技研與富士康本部之間在對待時間和成本的感覺上沒有偏差嗎？
郭台銘：最重要的是信任。我以前也說過，我們不會像南韓的大企業那樣竊取技術。聽說以前日本的“老師”會在週末飛到南韓去教“學生”，我 們不要這樣的關係。我們希望SDP在日本進行大規模投資，把成果也返回給日本社會。無論是包括有機EL面板在內的顯示器還是材料，日本都有許多層得我們學 習的產業和技術。我們想讓技術人員在首都圈（新橫濱等）和大阪施展才能。
還將推進群創與友達的合併
大槻：台灣行政當局希望群創與友達光電合併，聽說郭董也有此意。兩公司實施經營合併後可加快開發速度，也更容易對抗中國大陸日漸崛起的液晶面板廠商。
郭台銘：我是群創最大的個人股東。所以我從股東利益的大局出發考慮合併的好處注2）。在顯示器和面板等高風險業務中，大多要“家族”經營才能盈利。
注2）郭台銘在群創的持株比例為2.5％，超過了鴻海的1.5％。包括法人在內的最大股東是台灣奇美實業，為11.0％。
南韓三星電子和南韓LG顯示器都是由創始人的家族深度參與經營。以前的夏普也是（由佐伯家）操控經營的。而友達的董事長李焜耀的持株比例只有零點幾注3）。這樣董事長就不能在關鍵時刻強行決定。
注3）不過，從前十位的股東名簿來看，由李焜耀擔任董事長的顯示器ODM企業佳世達集團持有友達公司7.6％的股份。
大槻：是不是因為群創與友達的高管合不來？李焜耀是A（台灣宏碁（Acer））出身。群創董事長段行健是U（台灣聯電（UMC）集團旗下的聯友光電）出身。段行健離開友達進入了群創。
郭台銘：我不太清楚段行健離開友達的原因。我關心的是誰更懂技術、更會經營。段行健曾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和美國全錄公司帕羅奧多研究中心開發過顯示器，而李焜耀沒有這些經驗。另外只呆在宏碁集團內部很難籌資注4）。
注4）宏碁集團的主要企業除了友達和佳世達外，還有顯示器品牌企業台灣明基和個人電腦ODM廠商台灣緯創等。業績均未大幅增長，而且均為獨立經營。
技術開發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技術開發的意義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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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台銘：與夏普關於中小型液晶面板的合作談判仍在繼續。在SDP股東大會後，我跟夏普社長高橋興三兩個人一對一談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群創也在開發中小型液晶面板技術，不過在SDP取得的成功讓我們與夏普更容易合作。
富士康的電子產品設計能力已經不遜色于品牌企業。因此，加拿大黑莓公司的CEO程守宗才在2014年2月在西班牙巴塞隆納市宣佈了與我們合作的決定。
黑莓將把經營資源集中到旨在進一步提高資訊安全的軟體和伺服器開發、面向車載設備及M2M（Machine to Machine）和IoT（物聯網）的即時作業系統“QNX”的開發以及智慧手機的策劃和銷售上。而富士康將全面負責除此之外的智慧手機開發。
品牌企業過去憑藉三項服務贏得了消費者的信賴。即技術開發、客戶支援以及對這兩點的長期保證，但所有的技術開發都應該在過去的延長線上進行 嗎？在CRT電視領域，南韓企業與日本企業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而在南韓人掌握了顯示器技術的現在，僅憑在以往的延長線上開發無法贏得消費者的信賴。
大槻：SDP的主要客戶、美國電視品牌企業VIZIO開拓出了類似美國好市多那樣的低銷售成本流通通路，在美國保持著第二大佔有率。VIZIO則把技術開發全盤委託給了富士康等供應商。
郭台銘：富士康早就不是單純的代工企業了。我們還能完成更高級的程序。服務形態按承接範圍從大到小排列如 下：IIDM（Innovative Integrated Design Manufacture，商品策劃之後的業務）→IDM（Integrated Design Manufacture，基本設計之後的業務）→ODM（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詳細設計之後的業務）→JODM（Joint 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品牌企業監修的詳細設計之後的業務）→JDSM（Joint Design Manufacture，品牌企業指導的詳細設計之後的業務）→JDVM（Joint Development Manufacture，品牌企業監修的量產之後的業務）→OEM（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品牌企業指導的量產之後的業務）注5）。
注5）OEM原本指品牌企業，而實際上有時還象郭台銘使用的那樣，指根據品牌企業的指導單純製造，或者指負責製造的企業
我們與黑莓公司除了IIDM服務外，還將在亞洲的銷售和客戶支援方面展開合作。Infocus品牌智慧手機從策劃到銷售由我們全權負責，這將提高IIDM服務的提供能力。
當然了，比IIDM範圍小的服務我們也提供。例如，VIZIO與美國摩托羅拉移動公司利用我們的IDM服務，美國惠普和美國戴爾的伺服器部門利用ODM服務，美國蘋果利用JDSM服務。
富士康還將提供電子商務平台。在中國運營了面向消費者的“富連網”（旗艦店名稱為天貓，http://tmall.com/）。不久還將開始運營面向法人的“富金機網”（http://b2bFoxconn.com/），銷售面向精密機械商的資材、連接器、電纜等。
計劃使銷售額增長10％
今井：富士康超越EMS的框架，實現了大幅增長。但從2013年的合併銷售額來看，並未達成比上年增長15％的目標。
郭台銘：確實如此，不過個人出資的群創和SDP等未包含在合併結算對象內，加上這些公司的話，總銷售額約為4.5兆台幣，增長了10％。 為富士康的關係企業台灣英特盛（General Interface Solution：GIS）等提供觸控面板業務的企業和零組件企業正處於積蓄力量的時期。
富士康現在應該下調15％的目標。4.5兆台幣的15％是6750億台幣。銷售額的絕對額能增加這麼多的企業在日本應該也不多。我們想實現不依賴於合併的增長。因此，我認為經濟穩定時的銷售額增長率目標在目前定為10％比較合適。
不過10％依然比較高的話，我將把經營許可權讓給BG（業務群）的總經理來完成這個目標。2014年把BG重組為12個，目的是通過比以前 更小的組織快速做決策，讓他們帶著團隊精神工作。如果各BG或者其旗下的企業實施IPO，成員可以拿到報酬並實現自身價值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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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6）第一個實施IPO的BG是連接器部門“FIT”。計劃2015～2016年內實施IPO。應該稱為風險公司的零組件業務也可以成為IPO對象。比如採用碳奈米管的觸控面板用透明電極，以及實現無螺釘組裝的黏合劑。
大陸的ODM目前還構不成威脅
大陸的ODM目前還構不成威脅
大槻：中國大陸方面，上海華勤通訊技術有限公司（華勤）、龍旗控股有限公司（龍旗）以及聞泰集團（聞泰）等從設計公司發展而來的智慧手機 EMS及ODM企業在不斷成長。聞泰的員工在2010年只有84人，而到2013年好像增長到了4000多人。富士康與英業達一起在為中國大陸的小米公司 製造產品，聽說聞泰也參與了採用台灣聯發科公司SoC的小米低價格機型“紅米”系列的製造。
郭台銘：我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企業的名字。（已經打電話）搞清楚了，小米因為品質不過關已經終止了與聞泰的合作。富士康從事所有智慧手機的零組件業務。還擁有綜合軟硬體的開發和測試能力。實力應該還遠遠高於中國大陸企業。
戴正吳：富士康幾乎一直是將客戶鎖定為有無限潛力的一流企業，並因此實現了增長。就算對方是中國大陸的企業，這個方針也不會改變，考慮到可能會被奪走人才和技術經驗，反而要更加嚴格。
郭台銘：與大陸的智慧手機品牌企業有業務合作的基本只有小米公司。小米公司2013年的銷量不到2000萬部，而且也不是能不斷申請專利 的公司。但這仍然證明了一件事，就是在中國大陸（這種海外企業很少行使智慧財產的地區），如果廣告宣傳（公關）和網際網路銷售做得好，是可以實現快速增長 的。
最終目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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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台銘 1950年出生於台灣新北市，父母是從中國大陸移民到台灣的。1971年畢業於台灣中國海事專科學校航運管理系。1974年創立鴻海塑膠企業有限公司。 1982年將該公司更名為鴻海精密工業。憑藉出色的經營能力，培育了員工達130多萬人的大型企業集團富士康。妻子去世後，與再婚夫人所生的孩子有日本人 1/8的血統。 |
郭台銘：富士康想成為資訊時代（Information Age）的高科技服務公司。因此不需要擁有品牌。從品牌企業的業績來看就知道為什麼了。除了極少的一部分企業外，品牌企業都沒有實現太大的利潤。
而且在資訊時代，並不是通過品牌歷史悠久來持續贏得消費者的信賴和支援的。比如美國特斯拉汽車，特斯拉的歷史要遠遠短于豐田、戴姆勒和保時 捷，但在美國舊金山灣區的高科技企業相關人士中，特斯拉的人氣比這些品牌都高。我也買了兩輛。特斯拉公司提供的用戶體驗跟以前完全不同。而現在這些情況很 容易通過網際網路傳達給他人。
鄭弘孟：資訊時代換句話說就是“八屏一網一雲”（通過一個雲系統和網路利用8種螢幕）的時代。我們就負責這八屏，即智慧手機、平板電腦、筆記型電腦、臺式事務機（AIO）、便攜電視、智慧電視、商務/醫療/教育用顯示器、視訊牆。而且我們還製造連接這些螢幕的網路設備和伺服器。
郭台銘：富士康的伺服器產量佔有率在全球佔60％。
鄭弘孟：當然了，我們還會涉足可穿戴終端業務。向策劃和銷售運動攝影機“GoPro”的美國伍德曼實驗室投資2億美元就是為此而邁出的一步。
我們的業務範圍不會僅停留在終端上。台灣近年內將開始提供4G通信服務。我們的目標之一是通過商用服務累積經驗。2014年3月決定在貴州省投資人民幣2.2億元建設低功耗數據中心。(HC：與HP合作)
郭台銘：進入資訊時代後，人的眼睛就離不開螢幕了。無論是“LINE”還是“Facebook”，不用眼睛看就什麼也做不了。所以，我從 2012年開始推進擴大顯示器和觸控面板業務的眼球項目（Eyeball Project）。今後不僅是顯示資訊，還將強化資訊製作和發送相關的業務。
採訪後記
富士康接受了我們的第四次長時間獨家專訪。因為該公司覺得，決定接受NHK的獨家專訪卻不給《日經電子》機會在道理上說不通。可以說這是全 球電子產品品牌企業都想與之合作的第一大企業對我們的特殊關照。整理這篇報導時，筆者一直在想，如果夏普的原管理層與富士康能各讓一步就好了。（大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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