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封建

 臉書即將用使用者的內容來訓練AI？臉友開始討論要跑去脆，至少那邊還組織過「青鳥行動」。問題是，這種情況能維持多久？

這是我今天在河道上看到的相關討論，而這些討論，全部都讓我想到手上正在編輯的新書：《雲端封建時代：串流平台與社群媒體背後的經濟學》。作者是雅尼斯．瓦魯法克斯（Yanis Varoufakis）。這位仁兄今年63歲，是任教於雅典大學的經濟學家，人生經歷包括希臘財政部長、遊戲公司Valve的經濟顧問、2025歐洲民主運動創辦人。

《雲端封建時代》是他的最新力作，他會在這本書中跟讀者解釋，臉書演算法的變更與AI的導入，其實全部都屬於一個更宏大時代變革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這一變革會讓我們這些使用二十一世紀雲端服務的文明人，在政治經濟的權力關係上，倒退回中世紀的封建時代。

以下是他書中一小段話的節錄，談的是亞馬遜Amazon的雲端助理Alexa。但只要把Alexa一字換成臉書即將推出（或早已引進）的AI演算法，整個內容就能無縫接軌地對應到你我眼前的變局。

☁️☁️☁️QUOTE☁️☁️☁️

我們訓練Alexa 為我們做事，但事情很快就脫離我們控制，變成我們無法理解也無法規管的事。因為一旦我們訓練它的演算法，向它提供有關我們習慣和欲望的資料，Alexa 就會開始反過來訓練我們。

一開始，它會溫柔地提醒我們向它提供更多想法，再根據這些資料提供它認為我們喜歡的影片、文字和音樂。以這種方式贏得我們的歡心，我們就會更容易接受引導。換句話說，Alexa 訓練我們去更好地訓練它。

下一步比較可怕，它開始幫我們規劃愛好：透過使我們接觸它挑選的圖片、文字和影片，而它挑選這些東西正是為了巧妙制約我們萌生的念頭。不久之後，它就會訓練我們去訓練它去訓練我們去訓練它去訓練我們......。

任何人或東西如果比我們更了解我們自己，我們就會容易受其傷害，這是人性使然。

事實上，相對於真實的人，我們可能更容易受我們知道是無意識的演算法傷害，因為我們更容易被一種虛假的安全感迷惑。

我們正是因為知道它不是一個人，才會讓它深入了解我們，否則我們恐怕會覺得這是令人厭惡且十分可怕的事情。

我們將它視為機械奴隸，但事實是它並非我們的奴隸，而是屬於一種雲端指揮資本。它會在你的幫助下，利用你的無償勞動，將你變成奴隸，以增進其主人的財富。

每次我們上網享受這些演算法服務時，我們都別無選擇，只能與它們的主人達成一種浮士德式交易。為了使用這些演算法提供的個性化服務，就必須接受一種基於蒐集我們的資料、追蹤我們的活動、暗中規劃我們接觸內容的商業模式。

一旦我們接受了這種商業模式，演算法就會開始向我們推銷商品，同時把我們的注意力賣給其他人。此時演算法的主人就能獲得無比強大的能力，能夠預測我們的行為、引導我們的偏好、影響我們的決定、改變我們的想法，從而使我們淪為他們的無薪僕人，為他們提供我們的資料、我們的注意力、我們的身分，以及我們的行為模式──這點尤其重要，能讓他們用來進一步訓練演算法。

☁️☁️☁️END QUOTE☁️☁️☁️

看完這段引文，我想有些讀者可能還是不大買帳。

雲端服務無所不在，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演算法很可怕，不也是有無數作品探討過了嗎？

《雲端封建時代》有帶來什麼新東西嗎？

老王賣瓜，自賣自瓜（誇），答案當然是有的。

《雲端封建時代》會告訴我們，在雲端經濟的影響下，我們所以為的資本主義經濟，如何「自己摧毀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紀養出了中世紀才有的封建主義怪獸。於是平台取代了市場，租金則取代了利潤，原本掌權的資本家，開始轉為更高階級的雲端資本家服務。

至於我們這些一般網路使用者，就變成替雲端領主打工的佃農，只能用辛苦勞作的薪水，訂閱各種串流雲端服務，上繳租金，繼續養肥巨獸。

簡單來說，《雲端封建時代》要告訴我們，無所不在的雲端服務與可怕的演算法，究竟是「如何改變了今日世界的經濟秩序」，而這套秩序現在就正在影響螢幕前的你我。

當然，本書也提供了一些可能的解方，包括利用雲端的魔法來對付雲端──這點我們上禮拜在青島東路上就看過不少，我想作者或許會感到欣慰。

最棒的是，或許是受到前一本書《爸爸寄來的經濟學情書》的影響，作者這次的新作也使用了相對淺顯的譬喻、舉例與描述，至少讓我這位大學經濟學原理與實習差點被當掉的門外漢，也能夠無障礙地享受他所要分享的觀點。

不過，必須要先提醒的是，作者的分析工具包括了馬克思主義，還有一些左派的經濟學理論，這點作者也直言不諱──他用近乎真情告白的真摯方式，向讀者坦白他究竟是透過哪些方法、邏輯乃至於家學淵源，來得出這套結論。

換句話說，他是來辯ㄔㄠˇ論ㄐㄧㄚˋ的，只是情感真摯且溫柔。而他也歡迎所有不同意他的讀者，在好好讀完他的說法後，與他在思想的場域上一決高下。

總之，無論你同意或不同意雅尼斯．瓦魯法克斯的說法，或許都沒有辦法否認，這套雲端邏輯正在主導我們的生活。

否則我們為什麼要考慮遷離臉書，為什麼脆能夠動員民眾到立法院，為什麼各方爭搶網軍，又為什麼你能讀到我這篇文呢？──如果你其實沒看到，那一定都是演算法的錯！

《雲端封建時代》現正預購中，新書預計下六月五日禮拜三全面上市。